柳馥

其实吧，进冷宫不一定日子过得惨。

《如懿传》女主在紫禁城的“冷宫”来一场二进宫。然而，偌大的紫禁城从明代到清代，根本没有不存在挂“冷宫”牌匾的宫殿，像《如懿传》里挂“寒宫”牌匾也是不可能的事情。所谓“冷宫”，仅是文人在小说故事里用来通指安置失宠或者犯过后妃的地方。而这些地方在史官们含蓄且笼统地称为“别宫”。事实上，这些“别宫”都是有自己的宫名，大部分废后生活的别宫都是可以找到宫殿名，比如汉武帝将废后陈阿娇安置于长门宫、汉宣帝将霍成君和按着昭台宫后迁去了云林馆、汉成帝则是将许皇后被废初期也住昭台宫又迁去了长定宫、汉光武帝将废后郭圣通安置了洛阳北宫、晋惠帝皇后羊献容是几进几出金墉城、宋仁宗郭皇后被幽禁在长宁宫、宋哲宗的孟皇后两进两出瑶华宫等等。

    在同一个朝代不同历史时期废后呆着地方也都不一样，明清也例外。明代万历皇帝曾经将王恭妃幽禁在东西六宫中最偏僻的景阳宫，而明末天启帝的时候，李成妃因为得罪魏忠贤被他从长春宫迁到御园西面的乾西。清代，总所周知的“冷宫”大概算是幽禁珍妃的北三所了。可是北三所靠着景祺阁，而是景祺阁始建于乾隆三十六年，而且它与乾隆归政后宴憩之用景福宫相邻，窃以为北三所在乾隆时期应该也还不是“冷宫”。

    其实，“冷宫”并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，安置废后去哪里生活，全然看天子的心情。当然，宫殿与宫殿之间肯定是有差别的。但这不意味着“冷宫”就像电视剧里所呈现得那么破旧不堪。在各种文艺作品中出镜率最高的“冷宫”娘娘陈阿娇所居住的长门宫，原本是馆陶长公主刘嫖的私家园林，后来刘嫖为了自己小情人董偃可以名正言顺做主人翁，她主动把这座园子献给汉武帝。汉武帝接受长门园之后，又让人略做改建。简而言之，长门宫在武帝时期算一座比较新的皇家行宫，其内部环境和设施应该都是比较好的。毕竟，当初馆陶长公主刘嫖献长门园本是出于讨好汉武帝之意，她不可能献一座破旧的老园子给汉武帝。

    “冷宫”之所以是“冷宫”，是因为鲜有人至，至少天子不太会来的。而造成这个现象的根本因素不是“冷宫”的建筑很破旧，而是因为“冷宫”的位置一般很偏僻。长门宫合适做冷宫的一大因素是它地处霸陵，距离长安城有一定距离，位置相对偏僻。其实，当初汉武帝接受长门宫时，本意也将这座宫殿当作往返霸陵祭祀时休息的地方。但是，祭祀一年才几次，长门宫本身是汉武帝很少去的宫殿。不仅，长门宫如此，霍成君和汉成帝的许后所居住的昭台宫也如此。因为昭台宫在上林苑附近，也是京畿周边相对偏僻的地方。如果皇上不是非常热衷畋猎的人，那么上林苑一年之中也去不了多少次。

    居住在偏僻宫殿里的“冷宫”娘娘生活是不是跟电视剧《如懿传》一样落魄呢？落魄到天天跟疯子关一起，顿顿只有馊饭吃，如懿娘娘为了改善伙食不得不跟着小婢子一起做绣工，求着侍卫带出宫去卖换银子。如懿娘娘这冷宫生活过得忒惨了，同时电视剧里乾隆也忒无聊了。皇上，您非要在紫禁城里选别馆挂“寒宫”牌匾也就算了，精神失常的后妃们集中留在“寒宫”，愣是把“寒宫”整得跟疯人院似的。但是“寒宫”里内没有任何看护，外门日常一个侍卫看着，“寒宫”的安全措施做还不如疯人院强。皇上，您这是多宽心啊？真不怕出了啥意外嘛。

    言归正传，被幽禁的人因为被皇上削减用度出现财政危机的情况是有的，比如明英宗从瓦剌被接回来，被景泰帝尊为太上皇，一家子幽禁在南宫。景泰帝刻意大幅削减了明英宗一家子的用度，导致钱皇后不得不带着宫女一起做针线活来补贴部分用度。但是，景泰帝也没有苛待到天天让人给他哥一家子送馊饭，且把他们跟精神病人关一起。其实，类似明英宗那样幽禁生活已然算是惨的。一般的废后和被人幽禁的皇子皇孙，他们生活上没有那么惨。比如汉成帝的废后许氏从昭台宫迁到长定宫后，她重金贿汉成帝近臣赂淳于长，请他为自己说情，想着可以复立为左皇后。这里重金是多少呢？答：《汉书》曰，长受许后金钱乘舆服御物前后千余万。可见，许后手头上还是挺宽裕。

     不过，许皇后在历代的废后中不算是特别富裕，论富裕还得说郭圣通，因为她是直接被刘秀废为中山太后，所以她算是前提享受王太后的待遇吧。刘秀没有削减郭圣通的物质待遇，反而出于因私废后的愧疚给了郭家很多额外的赏赐，光武帝自己也多次造访郭府，以至于郭家被时人称为“金穴”。娘家如此，废居北宫的郭圣通自己自然也是不差钱的。跟着母亲一起居北宫的沛王辅等五王也十分富裕。两汉嘛，贵族不差钱比较流行求贤养士。郭圣通的儿子们比较热衷于此，然后阴丽华的弟弟阴就借此机会，讹称自己能使贤才至，诓骗五王钱财千万。

     郭圣通作为废后，她不仅活着的时候待遇不错，她死后从墓号北陵来看，她也受到了光武帝的礼遇。郭家人的待遇也一直非常好。汉明帝即位，郭氏家族的待遇也什么改变，用《后汉书》原话说是“礼待阴、郭,每事必均。”可见，郭圣通身前身后的待遇也没有输给阴丽华多少。郭圣通富裕如此，但是她还不算是历代废后中幸运者，因为她失去了皇后之名，始终没有被追复。因为历代的废后当中，一部分人是会被后来的皇帝追复皇后之名，比如明宣宗的废后胡善祥，在明英宗时期被追谥为“恭让诚顺康穆静慈章皇后。”而且胡善祥废后生活在明宣宗活着的时候，按着明史说法是“其称号、服食，侍从悉如旧。”其中，这个待遇可能一直保持到她的婆婆张太后去世。孙皇后彻底掌权后，胡善祥的日子大概确实不如前。但是，胡善祥在婆婆张太后去世的第二年就死了。换言之，她委屈的日子也没过很久。

     另外，有些废后甚至活着熬到了自己复位的那天，传奇一点如宋哲宗的孟皇后被废立了两回，最后一次复位她还垂帘听政了一把。

     所以，大家不要把废后的生活想得凄凄惨惨戚戚，其实废后的生活没有电视剧里那么惨。不过，乾隆的继后辉发那拉氏确实生活比较凄凄惨惨戚戚，因为她不是废后，胜似废后。准备地说是过得比一些废后还惨，因为一些废后只是削去名号，但是物质待遇并没有削减。辉发那拉氏陪侍乾隆第四次南巡发生剪发事件之后，被乾隆安排人将她立刻遣返回京之后就被幽禁。乾隆虽然没有正式废后，但是他给辉发那拉氏的待遇是大幅度削减的。按着《拨用行文底档》，辉发那拉氏被幽禁后，乾隆不仅削减了她下面的宫女太监侍候人数，还削减了日常的饮食。

     拨用行文底档：皇后每日拨用：新粳米一升八合，黄老米一升三合五勺，白面六斤九两，粳米面一斤八两，白糖一斤，盆糖、蜂蜜各四两，麦子粉子面八两，面筋十二两，锅渣一斤，豆腐一斤八两，豌豆册三合，鸡蛋十个，甜酱一斤六两五钱，香油一斤六两，醋二两五钱，青酱一两，高丽江米一升五合

     国朝宫史：皇后日用：猪肉十六斤，盘肉羊肉一盘，鸡、鸭各一只，新粳米一升八合，黄老米一升三合五勺，高丽江米一升五合，粳米粉一斤八两，白面七斤八两，麦子粉八两，豌豆折三合，白糖一斤，盆糖四两，蜂蜜四两，核桃仁二两，松仁一钱，枸杞二两，晒干枣五两，猪肉九斤，猪油一斤，香油一斤六两，鸡蛋十个，面筋十二两，豆腐一斤八两，粉锅渣一斤，甜酱一斤六两五钱，清酱一两，醋二两五钱，鲜菜十五斤，茄子二十个，王瓜二十条。

 乾隆三十一年，继后辉发那拉氏薨逝。乾隆在她的葬礼用度上按着《内务府奏案》掌仪司奏为皇后薨逝事的计算，只花了二百零七两九分七厘。《清史稿》所谓“命丧仪视皇贵妃”，这显然是不现实。因为皇贵妃的丧仪用度不可能只花二百多两银。乾隆二十五年，纯惠皇贵妃苏佳氏去逝。乾隆下旨将裕陵边上，特建皇贵妃园寝，添建明楼一座，前后为此用银高达十三多万两。而且按着清制，凡皇贵妃、贵妃、妃死后都设神牌，供放在园寝享殿内，但是继后既不设神牌，自然也无祭享。

相对之下，继后的丧仪待遇跟皇贵妃的丧仪待遇差了很大一节。